《她是我年少时的白月光,却不是现在的》小说简介
《她是我年少时的白月光,却不是现在的》文风独树一帜!作品受数万人追捧,主要讲述了刘雯沈星的情感故事,喜欢这本的绝对不容错过!简介:……
《她是我年少时的白月光,却不是现在的》 第1章 免费试读
第1章
1搬家这天,她的头像突然亮了搬家的那天下午,我正蹲在新家的阳台上拧螺丝。
电钻的味道、灰尘的味道、加上汗味,糊成一团。刘雯在客厅铺地垫,一边咳嗽一边骂我。
“顾行舟,你能不能轻一点?楼下大爷又该上来找你理论了。”我答了声“好”,
手上还是没停,电钻往墙里再狠扎了一下。这面墙不能出问题。这是我和刘雯挑了一下午,
才决定挂婚纱照的位置。穿婚纱那天,刘雯哭得妆都花了。她趴在我肩上,
鼻音很重地说:“顾行舟,你要是敢对不起我,我就拿这件裙子裹着你尸体。
”我当时笑得差点没憋住。现在想起来,却有点涩。手机在牛仔裤口袋里震了一下。
我下意识停手。电钻的声音戛然而止,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,只剩楼下传来的小孩哭声。
刘雯探头:“怎么不干了?”“看看时间。”我随口糊弄一句。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,
我以为又是搬家群的催促消息。结果最上面那条,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验证申请。
备注只有简单的六个字:“顾行舟,是我,沈星。”我眼皮跳了一下。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滑,
落进脖颈里,有点凉。“怎么了?”刘雯把拖鞋踢得啪啦响,踩着纸箱子过来,
探身想看我的手机。我把手机反扣在手心。“没事,快递。”嘴巴先替大脑做了决定。
刘雯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太熟了。她在确认,我有没有对她撒谎。
“你别今天又给我签什么乱七八糟的快递。”刘雯哼了一声,转身回去,
“等会儿还得去你妈那边吃饭呢,晚了又得说我把你拖住了。”她的声音渐渐远了,
只剩下吸尘器的低鸣。我背靠着还没装好窗帘的墙,重新点亮屏幕。“顾行舟,是我,沈星。
”这六个字像是从很久以前扔过来的纸团,穿过了十几年的空气,砸在我脸上。我按着指纹,
点开她的申请页面。头像是个很普通的侧脸照,背景是咖啡店的玻璃窗。她低着头在笑,
耳边夹着一缕头发,看不清表情。但我知道那是她。沈星第一次出现在我记忆里,
是初二那年。夏天太热,教室的风扇转起来跟没转一样。班主任把转校生领进来,
扯着嗓子介绍:“这是新同学,沈星,从市一中转过来的,大家多照顾照顾。
”那时候我正低头在课桌肚里看漫画。听到“市一中”三个字,
我后排的胖子同桌用圆珠笔戳我一下:“学霸,城里来的,小心抢你年级第一。”我烦他,
多看了一眼前面。结果就那一眼。那个女孩站在讲台边上,穿着最普通的校服短袖,
袖口有点皱。她把书抱在胸前,指尖露出来,很白。电风扇转在她头顶,
把她刘海吹得一下一下抖。她抬头的时候,正好往我这边看。我以为她会紧张,
结果她笑了一下。那种笑,像操场尽头的老白杨,午后风一吹,叶子慵懒地抖两下。不耀眼,
却刚刚好。“顾行舟。”刘雯的声音再一次把我拽回现实。她关了吸尘器,
站在客厅中央看我。“你妈问我们晚上要不要带点水果过去,你手机振了两次你都不回,
她就转头来问我了。”我看了一眼屏幕。刚刚那条验证信息下面,多了一条新消息。
还是那个陌生头像发的。“听说你结婚了?”后面跟着一个笑哭的表情。刘雯在等我的回答。
沈星也在等。我喉结滚了一下,把手机重新锁屏揣进兜里,对刘雯说:“带吧,
买点她爱吃的桃子。”“不是你妈爱吃的,是你妈说你爱吃。”刘雯难得回嘴,
转身去找她的包。我看着她背影,突然有点心虚。不是那种做错事的心虚。
更像是在一场已经结束很久的考试里,突然被塞回一张空白试卷。题目我都做过。
答案也早就改过无数遍。可现在有人把卷子推回来,语气轻描淡写:“听说你结婚了?
”我把电钻重新拧紧,对着墙试着按了一下开关。刺耳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心跳。我决定,
先装好这面墙。至于那个验证申请,要不要通过,再说。2去婆家吃饭的路上,
我通过了她的申请从墙上退下来以后,我的腿有点发麻。刘雯把吸尘器塞进角落,拍了拍手,
对我说:“走了,先去买水果,不然你妈又说我什么都不懂事。”她说“你妈”的时候,
语气会不自觉轻一点。真正不懂事那个,通常是我。小区门口的水果店还在放老歌。
《一千年以后》被店里小音箱挤成一团,听着有点跑调。老板娘戴着一次性手套,
抓起一只桃子给我按:“这个刚到,不酸。”我刚想说随便,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。
震得我手一抖,那只桃子差点从指缝里滑下去。老板娘抬头看我:“小伙子,你这手劲儿,
晚上要搬金条吗?”“他紧张。”刘雯替我接话,把那只桃子接过去,“第一次结婚,
难免的。”水果店里一阵笑。我跟着笑了一下,趁他们看秤的空档,低头瞄了眼屏幕。
“沈星请求添加你为好友。”下面那行灰色小字特别冷静:“验证消息:顾行舟,是我。
”仿佛它前面没发生过什么。没发生过她转学前那场大雨,没发生过高考结束那晚的操场,
没发生过她消失的那几年。我把手机握紧,指关节有点发白。“顾行舟?”刘雯叫我。“在。
”我抬头。她已经把钱付完,提着两袋水果站在门口。“你再走神,
回头你妈真得把我当狐狸精。”“顶多是会挑水果的狐狸精。”我赶紧接过袋子。
塑料袋勒进掌心,有点疼。这种疼比起当年倒也算温柔。上了车之后,刘雯把安全带系好,
打开导航。“你开快点,过了六点你妈就要念经了。”我一边发动车子,
一边把手机丢进前挡下的小格子里。屏幕朝下。红灯的时候,我还是没忍住。
我抽空把手机翻过来。那条好友申请安安静静躺在那里,似乎一点也不着急。
我才是那个着急的。红灯还有十五秒。我把拇指放在屏幕上,点了一下“通过”。界面一闪。
【你已添加“沈星”为好友,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。】下一秒,她的消息就跳了出来。
“你真结婚了?”后面还是那个笑哭的表情。像谁在玩笑里伸了一刀,刀子还蘸了糖。
刘雯转头看我:“你干嘛呢?红灯都快变了。”我心里一慌,把手机又扣了回去。“看导航。
”我说。灯转绿的瞬间,我踩下油门。车从路口冲出去,发动机声音盖过一切。但我知道,
那个聊天框正安静地躺在格子里,像一条没点开的未爆弹。
晚饭照旧是在我妈老小区那栋老楼里。楼道的灯坏了两盏,楼梯间有股潮味。刘雯拎着水果,
手往上抬的时候,袖子滑下来露出手腕。上个月搬东西的时候,她磕了一下,
还留着一点青青的印子。我妈一开门就看到她手上的袋子:“哟,还买这么多干嘛,
下回别花这个钱。”嘴上说着,下手倒利索,把桃子拎去厨房洗。“顾行舟,你还愣着干嘛?
帮你媳妇把外套脱了。”“我自己来。”刘雯笑,低头解自己的扣子。她的笑有点客气。
我看得出来。客厅里电视开着,主持人声音比菜香还吵。我坐在沙发边缘,
手机一直贴着大腿。那种贴法,让人体温一点点爬上去。我妈在厨房跟刘雯说话,
说到一半又提高音量:“行舟,你上回跟我说,年底想要孩子那个事,定了吗?
”我的心跳突然往上提了一格。刘雯手里的碗轻轻碰了一下瓷砖,发出一声短促的响。
“再看看。”我把嗓子压低,“工作这边还没稳定。”“你都结婚多久了,还没稳定?
”我妈从厨房探出头,“年轻人总觉得再等等再等等,一等就没机会了。”她说着,
目光落在我和刘雯之间。刘雯抿了抿唇,没有接话,只是低头把最后一只桃子洗干净,
放在盘子中央。那一瞬间,我有点说不上来的窒息。我很清楚,她不是真不想要小孩。
是她知道我妈更希望我们早点要。她在顾虑我。我妈回厨房的时候,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震得我大腿肌肉都跟着跳了一下。我把它悄悄抽出来,藏在桌沿下面。屏幕一亮,是沈星。
“我还以为你会拒绝。”过两秒,又一条。“你应该在忙吧?那我晚点再打扰你。
”后面带了个很乖的笑脸。“行舟,你在看什么?”刘雯从厨房出来,手上还带着水光。
她走到我面前,顺手把一块擦手的小毛巾搭在沙发扶手上。我把手机翻转,屏幕贴在掌心。
“公司群,催我明天的材料。”这是今天第二次,我用“公司”当挡箭牌。
刘雯盯着我看了两秒。那两秒里,我甚至能听见她眼睛里那点信任在晃。“那你吃快点,
等会儿回去你还有时间改。”她退了一步,帮我把碗筷摆在茶几上。“别坐这么边上,
往里坐一点。”她用手指点了点沙发垫。我往里挪。她就坐在我身边,靠得很近。
近到她的洗发水味道一点点盖住了手机上那两行字。饭桌上,我妈话多得一如既往。
从楼上新搬来的邻居讲到隔壁家小孩学钢琴的噪音,又讲回我小时候不爱写作业。
“你小时候要是像你媳妇这么乖,我都能少白几根头发。”她说着,给刘雯夹了一筷子虾,
“多吃点。”刘雯笑着接:“您也多吃点。”我低头剥虾。虾壳很硬,
指甲缝里被盐水浸得发疼。我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。那次我们全班去郊游,
烧烤架烤糊了一排鸡翅。沈星蹲在河边,皱着鼻子说:“你手这么笨,
将来你女朋友肯定饿死。
”那时候的我甩给她一个烤得勉强能入口的鸡翅:“那你先替她适应一下。”她接过去,
咬了一口,冲我竖了个大拇指。“行舟,你夹菜啊。”刘雯的筷子在我碗里敲了一下。
我从回忆里被拉回来。妈在我们对面,笑眯眯看着。“年轻人就是好,
吃个饭都跟拍偶像剧似的。”我陪笑,低头吃口饭。手机这会儿安静了。
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。只是我知道,有些东西一旦被点亮,就回不到完全黑暗。回家的路上,
刘雯靠在副驾打盹。车里很安静,只剩导航冷冰冰的女声偶尔提醒:“前方路口,请直行。
”红灯。我把车缓缓停下。沈星头像旁边那个红点,一直挂在那儿。我点开聊天框。
想了很久,最后只打了一句:“在外面,有点事。”删掉。又打:“嗯。”也删掉。
红灯开始倒数。我终于打好一句话。“刚在吃饭,看到消息了。”犹豫了一下,
后面又加了两个字。“你呢?”绿灯亮起。我手指滑到发送键那一刻,心脏吊在半空。
刘雯在旁边翻身,把头靠得更近一点,喃喃了一句听不清的话。我看了她一眼。那一瞬间,
我把那条消息全部选中,按了删除。屏幕恢复到聊天框最初的样子。
只剩下她发来的那两条蓝色气泡。我把手机扣回去,重新握紧方向盘。车滑过十字路口。
夜色一点点拉长,把过去和现在一起罩住。谁都不知道,刚才短短的三十秒里,
我憋回了一句问候。也憋回了,一个男人最本能的好奇。3加班到十点,
她说在我楼下第二天上班,我整个人跟昨天那个电钻似的。外壳还在转,
里面螺丝松得一塌糊涂。早会开到一半,赵总在前面讲新项目,我的屏幕亮了一下。
右上角那个绿点弹出来。【沈星:】就这三个字,后面连个标点都没有。
我手指在触控板上停了一下。“顾行舟,你有什么想法?”赵总的声音从会议室前端砸过来。
我猛地抬头。投影上的饼状图五颜六色,我一句都没听进去。“我觉得……目前的方案,
可以先按您说的试运行一周。”这种不痛不痒的话我已经练得纯熟。赵总看了我一眼,
又看了眼墙角的钟,点点头:“行,那就这么定。散会前我再强调一句,月底之前,
大家都别想着准点下班。”会议室里有人低低叹气,有人关电脑。我趁着椅子拉动的声音,
把微信打开。【沈星:】【我在同学群里听说,你也在城西上班?】【这么巧。
】最后那三个字后面,还跟着一个眯眼笑的表情。我盯着那个表情看了好几秒。十几年前,
她就爱用这种表情。那时候还是短信和彩信的时代,她用学校机房里的破电脑给我发过一次。
“顾行舟,你看,我学会弄表情了。”后面跟着一个做坏事似的偷笑。
现在表情多到能把人淹死。她却还习惯用最早的那一个。“行舟,下楼吃饭。
”同组的小王拍了我肩膀一下。“你早会又走神,赵总眉毛都要拧成‘川’了。”“饿得。
”我站起来,把电脑一合。手机在桌面轻轻一滑,又亮了一下。多了一条。【你最近好吗?
】这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。却莫名让我心里有点紧。食堂的鱼香肉丝一如既往太甜。
我扒了两口,味同嚼蜡。小王叼着筷子问我:“你最近是不是在备孕?
我姐说她老公那阵子也跟你一样,成天走神。”“滚。”我懒得解释,“你姐还说啥?
”“说男人一想要孩子就知道回家。”小王笑得欠揍,“不像你,天天加班。
你嫂子要是有意见,记得让我提前看戏。”我把鱼香肉丝里的青椒拨到一边。
脑子里却是昨晚我妈那句“年底想要孩子那个事”。刘雯没说话。
她只是把最后一只桃子摆在盘子中央。手机在桌底震了一下。我下意识用腿顶了一下椅子,
让它往里挪了挪。【沈星:】【我上周刚搬回来,在你们公司后面那条街工作。
】【中午出来晒个太阳。】后面跟了张照片。是公司后街那条小巷。
墙上那幅被涂鸦过三次的广告牌,我一眼就认出来。镜头往下一点,是她伸出去的一只手。
白色的纸杯装着咖啡,杯套上写着店名。她手腕上戴了一根细细的银链。
阳光把她的影子拉长,拖在地上的落叶里。我盯着那只手看了很久。以前是我帮她拎书包。
后来是我帮她拎画板。再后来到了高三,每天晚自习,
她会把自己的水杯往我桌上一放:“帮我占个位置。”那时候我以为,
以后的“帮我”会越来越多。结果没有以后。下午照例临时加任务。
赵总在群里发语音:“这两天客户在催,晚上全员留一下,我让小顾先把方案框架搭出来,
你们跟着补细节。”下面一堆“收到”“没问题”。我还没来得及打字,刘雯的消息先来了。
【刘雯:】【晚上想吃什么?我下班顺路可以买菜。】我看着这句话,
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两秒。【我:】【可能要加班,先别等我,你自己吃。
】那头沉默了一会儿。【刘雯:】【好。那你记得吃点东西。】末尾本来想加的那个笑脸,
她删掉了。我看得出来。因为她平时打字很快。这三个字,磨磨蹭蹭敲了快半分钟。
晚上九点半,办公室灯只剩下我们这一排亮着。别的组该走的走,该装走的也走了。
小王趴在桌上嚎:“我女朋友已经发第二轮‘你到底几点下班’了,你们这些单身狗都不懂。
”“谁单身。”我抬眼瞪他。“行行行,你有老婆,你最幸福。”小王坐起来,
“哥几个下去买奶茶吗?再不动动,待会儿要在工位猝死。”有几个人应声站起来,
说要去楼下便利店透透气。我摇头:“你们带一杯回来就行,少冰去糖。”“真养生。
”他们吵吵嚷嚷出了门,办公室一下子清净了。空调吹得脖子后面有点冷。
我活动了一下肩膀,准备再撸两页方案。屏幕角落那个绿点又亮起来。
【沈星:】【还在上班?】我视线停在那一行上。这次,她后面没有加表情。
只是一句很普通的问候。我指尖扣着桌面,过了半分钟,终于敲了几个字。【我:】【嗯,
在公司。】发出去之后,我心里有一点说不上来的轻松。这种轻松又很快被另一种紧绷压住。
【沈星:】【加班到这么晚?】【你以前最讨厌写方案了。】她这句话一出来,我有点发怔。
高二那会儿,我们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科技创新比赛。我想的都是怎么在报告书里抄别人词。
她拿着红笔,守在我旁边,一字一句改。“你以后要是去文科班,我肯定被你拖死。
”她当时靠在窗台上笑着说。后来我们都没去文科班。她去了别的城市。我留在这条街。
【我:】【现在不一样。】刚发出去,我就有点后悔。这四个字里,藏的东西太多了。
她却像没听出来似的。【沈星:】【是啊,现在大家都不一样了。
】那一行灰色的小字弹出来:“对方正在输入……”我呼吸不自觉轻了一点。
【沈星:】【我在你们公司楼下。】【出来喝口风?】最后那句问号,
像一只手轻轻敲了一下窗户。没用力。却刚好能把人从椅子上惊起来。
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。21:48。小王他们还没回来。
整个楼层空得能听见打印机休眠的轻响。我抓起桌上的工牌,背后有点微微出汗。
脑子里先跳出来的,不是“不能”,而是“下楼多久算合理”。我站起来,在原地愣了两秒。
又坐回去。又站起来。像个智商掉线的钟摆。手机在桌子上震了一下。
【刘雯:】【还在加班吗?】消息发在三分钟前。下面附了一张照片。餐桌上是一碗青菜面,
面汤有点浑。旁边放了一小碟切好的水果。我盯着那碗面看了很久。那种看法,
有点像看一张很普通的水电单。你知道自己理应为它负责。可另一边有个人,在你楼下,
举着咖啡杯,抬头看着一栋亮着灯的楼。我打字。【我:】【还在,赵总在,走不了。
】那头几乎秒回。【刘雯:】【好,我先睡了。】【早点回来。】最后这四个字,
让我指尖顿了一下。她没有问“还有多久”。也没有说“别太晚”。
她只是给了我一个模糊的“早点”。像往一扇虚掩的门后面轻轻推了一把。你可以选择进去。
也可以假装没看见。我把手机调成静音,塞进口袋。然后拿起工牌,往门口走。
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。镜子里的男人头发有点乱,眼睛下方隐约起了青。
我突然有点不太认识自己。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,一股冷风钻进来。
写字楼门口的安保在打哈欠。玻璃门外,街灯把地面照得发白。我看到她的时候,
她正低头在手机上打字。深蓝色的风衣,黑色长裤,脚边放着一个通勤包。
和我记忆里那个校服短袖、运动鞋踩着操场白线的女孩完全不一样。她抬头的瞬间,
刚好撞上我。“顾行舟。”她喊我名字的时候,声音不高不低。像是这几年,
我们一直都在同一座城里。只不过今天,她顺路在楼下等了我一会儿。她走过来,
停在离我一步的地方。近到我能看见她眼尾淡淡的细纹。那点纹路,
像铅笔在线稿上多画的几笔。不难看。只是提醒你时间没白过。“你发际线还在。
”她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。我被她逗笑了一下。笑完才反应过来,自己到底在笑什么。
“你也没长高。”我回敬了一句。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平底鞋,轻轻耸耸肩。
“那要看你有没有长胖。”她这几句话说得很自然。自然到我一瞬间几乎忘了,
她看见我的那一刻,应该还在想:“听说你结婚了?”街边奶茶店的灯还亮着。
橱窗里两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正对着菜单争论去不去冰。沈星指了指那边:“请你喝杯什么?
不过你现在算已婚男人,我得避嫌。”她说“已婚”两个字的时候,语气里带了点笑。
笑得很轻。像鞋尖在地上画了一个看不见的圈。“喝杯热的。”我说,
“楼上空调用得有点狠。”我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要稳。只是握着工牌的那只手,
吊绳有点被我拉直了。我们一起朝奶茶店走过去。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长。
两条影子离得不远不近。像当年操场上,那条隔着一条跑道的白线。那时候的我,
觉得只要往前迈一步,就能跨过去。现在的我知道,有些线,你一旦跨过去,就回不去了。
我抬手看了眼时间。22:07。我突然想起刘雯那条“早点回来”。
这四个字卡在嗓子眼里。我看着玻璃门上倒映出来的自己和她。突然很清楚地意识到一点。
站在我身边的这个女人,是我年少时的白月光。可我身上这件带着公司牌子的工装,
口袋里那枚婚戒,还有家里那碗已经凉透的青菜面。都在提醒我一件事。她不是现在的。
4她说,当年不是她先放手的奶茶店暖气开得有点足,一进门眼镜片上浮了一层雾。
店里放着新歌,我一首都没听过。倒是调奶茶的小姑娘,
长得有点像我们当年班里的文艺委员。“喝什么?”沈星转头问我。她把风衣解开一粒扣子,
坐姿还是很挺。“随便。”这句废话我这两天说了太多。“你以前不喝奶茶的。
”沈星冲店员笑了笑,“两杯柠檬红茶,一杯少糖去冰,一杯常温,打包。”我愣了一下。
“你还记得?”“记性不好,我就记这些没用的。”她拿出手机付钱,
“有用的东西都被我顺手忘干净了。”纸杯被店员排在操作台上,杯盖一个个扣上去,
发出细小的“啪嗒”声。我们站在取餐口旁边,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几张外卖小票。
灯光有点黄。照得她眼下那一点点疲惫,格外明显。“上次见你,是几年前?”她忽然问。
“高考完。”我几乎是下意识回的。操场,夜风,广播里放《启程》。她说她要去南方。
我说我等她回来。后来南方没回来。回来的是一条冷冰冰的短信:“顾行舟,别等我了。
”柠檬红茶被递到我们手里时,纸杯外壁还带着刚刚封好的那点热气。
她指了指门口:“出来说?店里太吵。”外面风凉了一些。她把手**大衣口袋里,
只用手指勾着杯身。“你现在住哪儿?”她随口问。“城东。”我说,“和家里人住。
”“家里人。”她重复了一遍,“老婆?”“嗯。”这么简单一个音节,说出口的时候,
我喉咙有点紧。她“哦”了一声。不酸,也不闲聊式的祝福。就像我跟她说,
今天中午食堂吃的是红烧茄子。“恭喜。”她还是补了一句。我礼貌性地回:“你呢?
”“我?”她侧过头看我一眼,“单身。你放心。”她笑了。笑得有点锋利。
我知道她在笑我刚才那句话里的小心翼翼。“我没那个意思。”我低头抿了一口柠檬红茶。
味道有点酸。酸得刚好能挡住一些别的情绪。“你那时候,”她突然开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,
“是不是一直觉得,是我先放手的?”纸杯杯套摩擦我指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清楚。
“你短信里说得很明白。”我说,“你说别等你了。
”“那条短信……”她看着路边晃过去的车灯,“是我妈拿我手机发的。”风从街角绕过来。
我耳边轰了一下。“什么意思。”我的声带不太听使唤。“那天你给我打了二十多个电话。
”她说,“我在医院,手机被她摁在手里。她不让我接。”“医院?”“我爸那次脑出血。
”沈星扯了扯大衣领口,“你还记得吗,高三那会儿他老是喝酒。”我当然记得。
晚自习她接过一次电话,脸一下子白了。我问她怎么了。她说,“我爸又在麻将馆喝醉了。
”那晚她作业没写完。我帮她把物理卷子抄了一遍。“医生说可能挺不过元旦。”她继续,
“那天我从病房出来,我妈看见你打过来的电话,就发火,说‘你要是再敢跟那个男生联系,
你就别想读大学了’。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语速很慢。像是在替那一年的自己,
补完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东西。“后来,她拿我手机,给你回了那条短信。
”我握杯子的那只手,手背青筋浮起来。“那你自己呢?”我几乎是咬着牙问,
“你不能抢回来?不能给我回一条?”“我那会儿每天睡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。
”她垂眼看着地面,“我爸躺在里面,我妈宗教似的守在门口。我卡在中间。
手机是他们掏学费的那个东西,我不敢抢。”她抬起头,看着我。
眼睛里有一圈我不熟悉的沉静。“我那会儿能想到的,是怎么保住那张录取通知书。
不是怎么给你解释清楚。”这话像一桶冷水,从头浇下去。把我这些年积攒的火也一起浇灭。
只剩下底下那点呛人的白烟。“你可以提前跟我说。”我仍然拧着,
“你可以在走之前告诉我一声。”“我以为我们还有时间。”她说。“高考完那天晚上,
我在操场跟你说我要去南方的时候,我以为只是四年。”她轻轻笑了一下。
“结果只给了我们三天。”我突然想起那几天的短信记录。她说医院信号不好,她说很吵,
她说回头再跟我细讲。后来她就不讲了。我那会儿把这一切都理解成敷衍。
理解成她喜欢上新城市的男生。理解成一切青春片里的套路。“你后来呢?
”我勉强让自己平静一点,“你去了哪儿?”“先去南方,读了两年。”她说,
“我爸走得比医生说的晚了一点,撑到了寒假。”“葬礼办完,
我妈让亲戚收拾了家里的东西。她说‘你以后就别回来了’。”她笑得有点自嘲。
“房子卖了,她跟一个亲戚做点小本生意。我在那边打工加读书,撑不下去就只好退学。
”她用指尖轻敲纸杯杯盖。“后来就工作,换城市,再工作。你知道的,
这种故事多得你写不完。”“我不知道。”我说。起码在她身上,我是真的不知道。
“那你现在回城里,是因为工作?”我问。“算是。”她看向街对面的写字楼。
那栋楼灯没全灭,某几层还亮着,跟我们公司这边差不多。“我们公司是你们的合作方之一。
”她说,“我今天下午刚看项目资料的时候,突然发现合作名单上有你的名字。
”她视线收回来,落在我脸上。“顾行舟,世界没那么大。总会给你安排点巧合。
”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纸杯里的柠檬红茶冷下来了,杯身有点塌。气氛往前走一步,
就会变成些什么我无法收场的东西。“你找我,
”我努力让自己的嗓音维持在一个正常的高度,“是想跟我说这些?”“我找你,
是想还你一句话。”她说。“哪句话。”“那晚你在操场说‘我等你回来’。”她停了一下。
“我没回来。也没给你解释。”她看着我,眼神里突然有那么一点少年时候的倔。“对不起。
”这句迟到很多年的“对不起”,飘在路灯下,轻得不像话。可我知道,
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,这三个字,足够让我少在深夜里拧断一支又一支笔。我张了张嘴,
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。所有这些年在心里排练过的质问,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合时宜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特别荒唐的感觉。好像有人把我抓回起点,
让我重新看一遍那条线是怎么断的。“那你现在,是回来续线的吗?”我笑了一下,
笑意里刻意带了点锋利,“青春片里不都这么演?”“不是。”她摇头。“我知道你结婚了。
”她提到这一点的时候,语气不再绕。“我不是回来抢人的。”“那你想要什么。
”“我只是想,至少在以后哪天你突然想起我的时候,不要再骂一句‘这个人真绝情’。
”她说:“就这个程度。”空气里突然安静了一会儿。远处有车按了两声喇叭,
被夜色压得闷。我的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。震动贴着大腿骨传上来。我不用看也知道,
有极大概率是刘雯。她平时不爱打扰我。但超过十点,她会习惯性发一条消息。
问我“到哪儿了”。“你要接电话?”沈星看我一眼。“我不耽误你太久。
”她很识趣地往旁边退了一小步。给我留了点空间。我掏出手机。屏幕亮起来的时候,
最上面确实是刘雯。【刘雯:】【睡不着。】【你还有多久回来?】只有这两句。
她没发语音,也没发定位,更没连环催命。简单得像一根细线,牵在我这边。
我抬头看了看时间。22:34。我突然意识到一件很现实的事。我现在站的地方,
不是在什么被滤镜美化过的青春剧里。是写字楼门口的一条马路边。
身后是我每天打卡的公司。兜里是我的工牌。指腹磨着的是婚戒里刻的日期。屏幕那一头,
是这个日期那天穿婚纱的人。沈星看着我,没催。她只是把空了半杯的柠檬红茶举到唇边,
又放下。像在给我时间。我深呼吸了一下,给刘雯回了三个字。【我:】【快到了。
】这三个字打完,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。实际上,从公司回家,最快也得二十多分钟。
但我知道她想听到的不是一个准确的时间。是一个“我在往回走”的方向。“你该回去了。
”我把手机收起来,对沈星说。“今晚说的已经够多了。”她点点头。没闹,也没挽留。
“那改天开会见。”她把纸杯举了举,“合作愉快?”“工作上。”我强调了一句。
“工作上。”她跟着重复,笑得很乖。然后她转身往另一头走。
深蓝色风衣被夜风从后面拨开一角。身影一点点被吞进路灯交叠的阴影里。我站在原地,
看了她几秒。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街角。才转身进了写字楼,去拿我那台还没关机的电脑。
电梯镜子里,那张脸看起来比刚才更疲惫了一点。但心里某个地方,的确轻了,
像有人把压错的一块砖头拿走了。只是那块砖拿走之后,露出来的空隙,里面填的是什么,
还说不准。我知道,接下来真正麻烦的,不是这杯已经喝到见底的柠檬红茶。是回家之后,
刘雯会不会嗅出,我身上那点不属于她的夜风。5回家开门那一刻,
她在等我的“气味”从公司出来的时候,已经快十一点。车开到小区门口,
保安抬杆的动作都带着困意。我在地下车库停好车,坐在驾驶位上愣了几秒。手机屏幕黑着,
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只有手心那一点纸杯留下的凉意,还在提醒我今晚走了哪一圈。
电梯上行的时候,我对着门反光理了理头发。做完这个动作的时候,我自己都觉得好笑。
刘雯见到的,是跟她一起搬家的那个人。不是写字楼门口那块玻璃里,
和旧人站在一块儿的那个。门锁“滴”了一声。客厅没开灯,只有卧室门缝透出一点暖黄。
客厅茶几上那盏小夜灯,被刘雯调成最暗的档。光圈小小一团,像勉强守着谁的期待。
“刘雯。”我压低声音叫了一句。卧室里床板轻轻动了一下。刘雯掀开被子,从里面出来,
披着睡衣,脚踩在地板上有点虚。“你回来啦。”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,“今天算早的。
”“项目定框架了,后面他们收尾。”我把包放在玄关,顺手把钥匙扔进小篮子。
钥匙撞在另外一串钥匙上,发出清脆的一声。有点像某个节点被敲了一下。刘雯走到我面前,
抬手在我身上闻了一下。动作很轻,不像查岗,更像一种习惯。她从交往开始就有这个习惯。
以前是想在我身上闻出烟味。后来是想闻出酒味。现在,她大概在找别的味道。
“只有空调味和你公司的味。”她后知后觉地笑了一下,“还有一点路边灰尘味。
”“电梯里有人喷香水。”我顺势接了一句。“你知道我对香水头晕。”刘雯皱皱鼻子,
“你离远点,我洗完澡再抱你。”她开玩笑的时候,眼睛会先笑。今天这句玩笑说完,
眼睛笑弯了,嘴角却没跟上。“你吃东西了吗?”她看向厨房,“面估计坨成一团了。
”“吃了点。”我说,“你呢?”“我当然吃了。”刘雯朝厨房努努嘴,
“不然你以为我刚刚是闻你身上的饭菜味?”她话说得轻松。语气深处那一点疲惫和空落,
还是躲不过耳朵。我看了一眼餐桌。碗已经收了,只剩一个空碗倒扣在案板边上。
碗沿上有一点洗不掉的汤色痕迹。可以想象出一个画面。刘雯一个人坐在桌边,
对着那碗面吃得很慢。吃完之后想了想,又把碗洗了。像谁从来没来过。洗完澡出来的时候,
刘雯已经躺回床上。床头灯开着,她抱着手机在看短视频。看到我,她随手把声音调小。
“你们项目到底要忙多久?”她问。“看客户。”我用毛巾擦头发。
“赵总说月底之前别想准点下班。”“那你别硬撑着。”刘雯翻了个身,把脸朝向我,
“实在太晚就睡公司沙发,别半夜开车回来,出事更麻烦。”她说“出事”的时候,
很自然地在这两个字前加了“更”这个字。默认我们已经在拖着一堆麻烦往前走。
“没那么夸张。”我钻进被子里,“你呢,今天忙吗?”“正常。”刘雯说,
“同事又给我安利一堆‘备孕期菜谱’。”她轻轻叹了一口气,“我先敷衍应付了。
”“这事不着急。”我本能地接了一句。“你妈着急。”刘雯说完这几个字,自己也笑了笑。
“我也不是真的不想要。”她把脸埋进枕头一角,声音闷了一点,“我只是怕,你顾不到。
”“我怎么顾不到。”我下意识反驳。“你自己看。”刘雯抬手点了点我的额头,
“你这一周,有哪天十点前到家?”她问题问得很实在。实在到我没法解释。“再等等吧。
”我重复下午说过的那句话,“项目过了这阵就好了。”“你每次都这么说。
”刘雯翻到仰面,盯着天花板。灯光打在她眼睛里,反出一点亮。“从我们领证到现在,
你说‘这阵子忙’的次数,比我说‘我爱你’还多。”这句话说完,房间安静了一瞬。
我竟然下意识想反驳她统计错误。但脑子稍微一转,又说不出话。“我不是在跟你算账。
”刘雯似乎察觉我的僵硬,偏头看我一眼。“我只是想提前搞清楚,
以后是不是要一个人多扛点东西。”她这一句说得太温柔。
温柔得像在问今晚晚餐要不要多煮半碗饭。“不会。”我脱口而出。“顾行舟,
你别随便保证。”刘雯伸手,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耳垂。
“你以前说‘会一直等我下班送我回家’。”“结果后来加班太累,你让我自己坐地铁。
”“你说‘以后吵架都不能冷战’。”“结果上次吵架,你整整三天没回我消息。
”每一句都是小事。加在一起,却是一串不牢靠的承诺履历。“但你最后还是送我回家了。
”我小声说。“你最后也还是回我消息了。”“那三天你少活好几条脑细胞。
”刘雯被我惹笑了,伸手在我胸口捶了一下。“你别在这儿跟我抬杠。
”她的手停在我心口上,隔着睡衣布料。那只手很暖。暖得我有一点想逃。“行舟。
”她叫我名字的时候,声音突然轻下来。“你最近,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?